蔡春妮在剛剛燒過紙的火圈邊跪下,拿出自己準備好的紙錢開始燒,邊小聲碎碎念著什么。
長鶯能感覺到老媽的心情好像好些了,感覺自己杵在這也不像話,干脆就跪在老媽身邊,默不作聲。
接下來就是“蔡傢生、蔡伊氏”的墳前,邊上還有兩個沒有碑的墳包,不過在長鶯聽到老媽念叨“二哥”“三哥”之類。
從老媽念叨下來,長鶯也明白這是老媽的親哥哥,也就是自己的舅舅們。
不過兩位舅舅因為是沒成家前就夭折了,便沒有立碑。
最后又來到個小小的墳包前,長鶯看著老媽,端出了與前幾位大不相同的吃食。
饅頭,肉,柿子餅、糖、沙果干。
看著老媽點香的手都有點顫抖,長鶯的心很不是滋味。
這應該就是寶珍姐姐了……
老媽此時的心情自己理解,就跟自己剛失去唯一愛自己的外婆時是一樣的,每每想起都還會痛不欲生。
長鶯低下頭掩住眼眸里的悲傷。
蔡春妮全程都沒有紅過眼眶,可是在寶珍墳前,眼淚就不受控制了,淚水不停地從臉龐滑落。
就連淚水把手里的紙打濕了也沒發覺,滿眼都是遮不住的痛楚。
時間可真是療愈內心傷痛的良藥,重活一世后長鶯發現時間越長,自己回憶前世種種時竟然有種旁觀者的心態。
現在想起外婆都沒有以前那般的痛不欲生,可以說是悲傷了一會兒,就立馬恢復狀態了。
長鶯自覺的把她腳邊的紙錢,投入火圈中燒盡,火焰映紅了兩人的臉頰。
蔡春妮回過神來見長鶯乖巧的樣子,瞬間心如刀絞。
曾幾何時,寶珍也是這般乖乖的守在自己身邊……
兩人從墳地回家,蔡春妮就把背簍里的東西取出來,放在長鶯夠得著的地方。
強忍著淚意摸了摸長鶯的頭,濃濃的鼻音響起,
“媽有點不舒服,長鶯自己玩好嗎?”
長鶯馬上點頭,“媽,你快去睡覺,我會乖乖的。”
蔡春妮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,踉踉蹌蹌的回到屋內,關上房門背靠著房門滑坐在地上,
強忍的悲痛爆發出來,擔心嚇著長鶯了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。
長鶯看著被關上的房門,坐在板凳上,聽著屋內傳來壓抑的哭泣聲,眼淚也溢出了眼眶。
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,眨了眨眼,把淚意逼回去,拿了一顆糖塞入嘴里。
平常格外甜的糖,此時吃起來竟然帶上了一絲苦味。
被這壓抑氣氛籠罩著,長鶯感覺心頭揪的難受,匆匆起身跑去羊圈,拿出草喂羊吃。
等心情好多了長鶯才悄悄的來到堂屋,沒聽到老媽的哭聲后,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。
就在長鶯以為老媽要很久才能緩過來時,下午她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,要不是通紅的眼眶能證明這場失控,長鶯都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……
接下來的日子又恢復了平淡,平淡中帶著大家伙的焦躁和不安。
因為直到地里的麥子淺淺泛黃,老天依舊沒有下雨。
谷雨過后,收麥的號角正式吹響了。
雖然收成可能不盡人意,但社員們也不敢大意。
依舊趕著羊群招搖過市的一天,老實說長鶯看著這一片片灰撲撲中帶點枯黃的麥子,對他們的顏值是一言難盡。
實在是電視上宣傳的麥子太過金黃,導致在現實里看到這灰撲撲的麥子讓興致勃勃的長鶯很是失望。
長鶯一直以為麥子和水稻一樣,成熟了就是金黃色呢……
遙望在麥田里撿麥穗的孩子們,長鶯忍不住抗議,
“媽、我能不能也去撿麥穗。”
蔡春妮想著家里暫時沒什么要緊的事,便同意了,
“下工后,我帶你去!”
“媽,你真是太好了!”長鶯樂得嘴角不住的上揚。
說到做到,下午送完羊后,蔡春妮帶著鞋底子和衣服,坐到了田間那棵大柿子樹下。
這棵柿子樹長鶯也聽老媽念叨過,蔡氏族人當年逃難過來時這顆柿子樹就在了。
因為柿子結的又大又多,所以在開田時才幸存了下來。
就算是現在,這棵柿子樹也是全生產隊里最拔尖的那棵柿子樹。
這些年來因為沒有了雜草灌木爭奪營養,結出來的柿子品相越發好了。
此時樹下都是一些一兩歲的孩子,長鶯隨意掃了一眼,就不感興趣了。
長鶯跟老媽揮了揮手,挎著老媽給自己改的小布包,雄赳赳氣昂昂沖向麥田。
因為眼前這一片麥子還沒收割,長鶯還特意的繞了一圈到另一面。
眼前的田溝也就三十公分高的樣子,長鶯手腳并用的翻上田埂。
進了過收完的麥田后,睜大眼睛開始四處尋找,沒有!
這割的也太干凈了吧?抬頭看向另一塊有孩子的田,有人的地方肯定就有麥子!
下定決心,便翻上田埂沖著那塊田跑去。
長鶯站在田埂上,看著這一群七歲以下的孩子們分散在田里頭,再看看這塊地邊上熱熱鬧鬧的收麥工程,立馬明白了。
原來這群孩子是跟著大部隊后面撿漏的,像自己剛剛那個做法簡直就是大錯特錯。
不過看這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孩子,都很有默契連成一線,從田這頭到田那頭平推過去,一看就很有組織有紀律,自己貿然加入會不會被驅趕?
回頭遙望樹底下的忙著趕針線的老媽,看來是指望不上了。
仔細觀察了一下這群孩子,突然看到個熟人,見是小興,就猛然間想起之前自己干的事,瞬間有點心虛。
不過轉念一想,跟實實在在的糧食相比,自己這小小的臉皮算什么了?
想通了便對著他大喊,
“小興!”
蔡興撿起一根麥穗正高興呢,聽到有人喊一回頭就看到了長鶯,興奮的跟她招了招手。
長鶯興沖沖的跑到他身邊,“小興,你都好久沒來找我玩了,這個給你!”
說著手伸進布袋里,拿出一個沙果干遞給他。
本來還對長鶯抱有敵意的孩子們見有吃的,紛紛圍了上來,眼巴巴的看著長鶯手里的沙果干。
小興見小伙伴們圍了上來,立馬接過沙果干就整個塞嘴里,鼓著嘴含糊不清的道謝
“謝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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